第99章 再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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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歡顏的生日在十一月。
說起來, 他們在一起後程煜還沒給她過一次生日，之前答應好要趕回來給她生日也失約了，他心頭一直有愧。
程煜尋思著今年一定要好好籌備一下，好給林歡顏一個完美的生日。
為此, 他還做了許多功課, 搜羅了一大堆生日計劃, 比照來比照去, 最終中和考慮下, 定了個他覺得最好的。
如果林歡顏覺得不夠特別也沒關系, 他還給她準備了份獨一無二的禮物，他保證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相同的東西。
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，他這頭的計劃有條不紊地推進著，林歡顏那邊出了點狀況。
彼時兩人正膩在客廳，對面電視上正播著電影。
林歡顏躺在程煜的腿上，抓著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, 從指根捏到指尖, 從大拇指捏到小拇指，最後擡起他的手, 用自己的手貼著。
“程煜，為什麽你的手這麽大？”林歡顏問。
程煜低頭看了眼自己跟她貼合的手掌，指節長出她好多, 她的手才他的一半大的感覺。
他低低笑了聲, 說：“我人也比你大很多啊。”
“好像也是。”她笑了笑。
程煜目光定在她臉上, 擡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腰，相貼的那個手微微張開, 五指擠進她的指縫，將她的手扣住。
林歡顏怕癢, 只是摸一下便笑著往旁邊躲，長發墜在地上，眼看著人也跟著一起掉下去，程煜手下用力，將人勾回來。
他用鼻尖蹭蹭她，無奈地笑：“顏顏，說好的看電影，你看了多少？”
林歡顏往他身上鉆了鉆，很理直氣壯地說：“我看不看不重要，你看了就好了，你給我講演了什麽。”
程煜也很理直氣壯：“其實我也沒看進多少。”
“那你怎麽好意思說我的？”
“是誰一直在我身上動來動去摸來摸去的？”
林歡顏立馬坐起身，叉起腰，氣鼓鼓地說：“摸我男朋友犯法嗎？”
“不犯法。”他手往沙發背攤開，大大方方地將自己敞開，“還想摸哪裏？隨便摸。”
林歡顏冷哼一聲，伸指戳了他一下，高冷道：“不稀罕。”
程煜將人抓過來，腦袋抵在她的肩上，蹭蹭，無奈道：“我稀罕行了吧？”
“多稀罕？”
“得寸進尺？”
“那你說不說？”
“特別稀罕。”
“特別稀罕是多稀罕？”
電影已經結束，電視屏幕上播著演職員表，片尾曲舒緩悠揚，程煜低頭封住林歡顏喋喋不休的嘴。
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湊到了一處，很快便忘記了剛才在聊些什麽，只是忘情地親吻著，用無盡的相貼去感受彼此的存在。
這段時間來都是如此，不管在幹著什麽，到最後都會變成你來我往的親密糾纏，像是要將那幾年缺失的時光都一並補回來。
中途，程煜睜開已然迷蒙的眼，氣息淩亂地說：“生日那天就我們兩個人過好不好？”
林歡顏睜開同樣迷蒙的眼，低聲應道：“好。”
話音剛落，放在一旁的手機突兀地響起。
像是小孩子做虧心事被人發現了一樣，林歡顏迅速擡手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，程煜不滿地用幽怨的眼神瞅她，無聲控訴她的無情，動作卻很老實，乖乖伸手將她的手機撈過來。
剛要遞給她，在看清屏幕上的字時手又收了回來。
到面前的手機又被收走，林歡顏疑惑地湊前去看，看見來電人時又換了副討好的表情看向他。
她撓撓他的手臂，指了指他的手心，小聲：“手機。”
程煜垂著眼眸看她，抿著唇一言不發，糾結了幾秒，還是氣郁地將手機遞給了林歡顏。
算了，他不是那種□□/□□要限制女朋友社交的人。
要大度，要有氣量。
反正人已經是他的了，誰也搶不走。
只是……
還是很不爽！！！
眼看著某人的眼神快要能吃人，林歡顏飛快地親了他一口，而後站起身走到窗邊。
“餵，陸藜，怎麽了？”
“啊？我……”
“不是，為什麽這麽突然？”
“好。”
“我會跟他說清楚的。”
程煜坐在沙發上，一直捕捉著林歡顏的聲音，聽見“他”時微微皺起眉頭，恰好林歡顏轉過頭來。
他更加確定他們說的人就是自己了。
說他幹什麽？
怎麽，覺得這個點他不會在她身邊？
還沒等他想出更多的可能，林歡顏已經掛了電話，緩慢地挪到他跟前，而後一頭紮進他懷裏，手在他胸前撓啊撓，撓得他渾身發熱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程煜抓起她的手，一臉嚴肅：“說什麽了？”
林歡顏擡起頭來，沖他討好地笑笑，先發制人：“程煜，你很愛我對吧？”
程煜唇崩得緊緊的，從喉嚨裏沈沈地嗯了聲。
她繼續：“既然你很愛我，那必然不會輕易生氣的對吧？”
嗯？生氣？
他眉梢輕擡，“有話直說。”
“那你先保證你不會生氣。”
“沒法保證，這得看情況。”
林歡顏眼尾一壓，嘴巴也撅起，“你剛剛還說很愛我，連不對我生氣都沒法保證，我看你都是騙人的。”
她可憐兮兮地背過身去，小聲嘀咕：“男人的嘴，騙人的鬼，都是假的，只有我當了真……”
面前的人肩膀委委屈屈地塌下，好像再聽不到他肯定的答覆就會哇地一聲哭出來。即便知道她是裝的，但程煜還是拿她沒轍，心甘情願掉進她專門為他安排的陷阱裏。
誰叫他就吃她這一套。
他輕咳了下，按住她的肩膀，將人轉過來，面對著自己，表情也稍稍和緩。
“到底什麽事，還會怕我生氣？”
林歡顏癟著嘴看他一眼，還是那句：“你先保證你不會生氣。”
說完，也不等他回答，她飛快地抓起他的手，勾住他的小拇指，而後伸直他的大拇指跟自己的印了印。
“嘿嘿，拉鉤蓋章了，沒得反悔了！”她偷笑。
程煜：“……”
林歡顏：“跟你有關的事情。”
程煜：“嗯？”
還真跟他有關？
林歡顏想了想，選擇閉著眼睛一口氣說完：“就是生日那天我可能沒法跟你一起過了，我要跟陸藜出去。”
一片死寂，沒有想象中的質問。
她又悄悄睜開眼睛，程煜臉上的表情已經冷得像冰，一言不發地看著她。
下一瞬，手腕被人抓住，擡高按在頭頂，人也隨之被壓住。
程煜低著頭看她，冷聲道：“不許去！”
剛說完，他又迅速換了副委屈的表情，質問：“林歡顏，你是不是對我膩了？我最近哪裏做得不好，你要跟別的男人一起過生日？我還沒死呢！”
“死了也不許去，我會盯緊你的！”
林歡顏以為程煜聽了會生氣，誰知他的反應是這樣的。
她撲哧一聲笑出來，擡起頭撞了他一下，“你想什麽呢？什麽膩不膩的？”
“不膩你為什麽要跟他出去過生日？你變心了是不是？”
林歡顏掙了掙手，“你先放開我。”
“怎麽？現在就要去找他了？你想都別想！你已經是我女朋友了，別想著再找一個。”
她笑得更歡了，笑得眼淚都快冒出來。
程煜氣得直接咬了她一口，“嚴肅點好不好？我們現在在談論別的男人，你笑什麽？我在這個家已經卑微到塵埃裏去了？毫無家庭地位了？”
林歡顏很認真嚴肅地斂起笑意，但是這個姿勢真的不適合談話，她又掙了掙，“放開我再說。”
程煜只能松開她的手，人沒離開，還壓制著人。
雖然不太道德，但林歡顏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覺得很有趣，她戳了戳他的唇角，被咬了口，很快便松開。
她好笑地伸手環住程煜的背，被他咬了的手指在他衣服上蹭了蹭，柔聲開口道：“陸藜他很快就要出國了。”
“出國跟過生日有什麽關系？”
她撓了撓他的背，“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和陸藜的事吧？”
程煜很高冷地將頭別向一邊，冷哼：“不想聽你跟他的事。”
林歡顏沒理會他這句，知道他還在吃陸藜的醋。
“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，他家住我外公家隔壁。”
“哦，青梅竹馬嘛，我知道。”
真酸。
“他小時候因為一些原因沒什麽小朋友願意跟他玩，再加上很早就出國去了，回來就我一個朋友了，他想給朋友過個生日，不過分吧？”
程煜挑挑眉，“他對你那是單純的朋友嗎？他喜歡你。”
“我知道，但我們上次就說開了，而且……”她猶豫了下，還是選擇和他說，“而且，在我們分手之後的那段時間，他真的以朋友的身份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。”
程煜的臉更黑了，“還說你不喜歡他？你是不是想腳踏兩條船？你變了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！你說你只喜歡我的，看來都是騙我的，是不是我再回來晚一點你們就要在一起了？”
林歡顏又想笑了。
這兩年他到底都幹了什麽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？她成熟穩重的男朋友到底去哪了？
她故作苦惱地皺皺眉，眼裏都是促狹：“還真說不準呢！”
程煜蹭地起身，氣鼓鼓地就往裏走。
林歡顏急急忙忙地跟著起身，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，“幹嘛去啊？”
“收拾東西，給你們騰地方！”
只是玩笑話，被抱住後他就沒再走。
林歡顏貼著他的背，撒嬌般蹭蹭，“開玩笑呢，怎麽可能，我最愛你了！”
某人不動聲色地揚起嘴角。
她繼續說：“要不換個角度想，不是專門給我過生日，只是我想實現朋友的一個願望，不想讓他帶著遺憾離開，也不想心裏對他有愧，人家為我做了那麽多，我不能這麽自私只負責接受吧？”
“難道你想我一直欠著他？”
“不想。”
“就一個生日嘛，你就當作是普通的日子就好了嘛。別生氣了，嗯 ？”
程煜勉強點了下頭。
林歡顏松開手，繞到他面前，踮腳在他臉上吧唧了口。
“那天等我回來去你家找你好不好？好久沒在那邊住過了呢！”
“好。”
只是答應是答應了，某人還是醋了兩天，說話也陰陽怪氣的。
林歡顏在手機上刷美食視頻，和他說：“這糖醋魚看起來很不錯，我們好久沒吃過了吧？改天吃這個好不好？”
程煜：“糖醋魚？吃什麽糖醋魚？吃我啊，嘗嘗我酸不酸。”
林歡顏：“……”
兩人看電影，男女主從小一塊兒長大。
林歡顏看得津津有味。
某人陰陽怪氣：“喲，青梅竹馬，小鮮肉，喜歡嗎？”
林歡顏：“……”
為什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能吃醋？
生日那天恰好是周六，林歡顏在家等陸藜過來。
兩人有一段時間沒見了，再加上上次見面不算愉快，林歡顏看到他時還覺得有些別扭。
陸藜比她坦蕩多了，沖她笑笑：“我們就像之前那樣好不好？忘記別的事情，我就是想給你過個生日，以後可能都沒機會了。”
“好。”
路上她問：“陸藜，我們要去哪裏啊？”
“去到你就知道了，不是很遠。”
等車子在一家畫廊前停下，林歡顏才問：“我們今天來看畫展？”
陸藜點點頭：“也不算看畫展，我在裏頭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。”
林歡顏以為他是要送副畫給自己當禮物，兩人並肩走進畫廊。
只是剛進去，她的腳步便頓住，詫異地看著滿墻的畫作。
她久久沒動作，陸藜在一旁催促道：“走啊，木木，進去看看。”
林歡顏這才如夢初醒般擡腳進去。
掛在最外頭的那幅畫了個小女孩，身上穿著淡粉色的公主裙，身前垂下兩條長長的小辮子；
第二幅，小女孩站在花園裏，擡頭仰望著天空，日光照得她眼睛微微瞇起；
第三幅，小女孩站在一群人中間，伸出一只手向人發出邀請；
第四幅，小女孩的身旁多了個胖胖的小男孩，兩人手牽著手，在空曠的道路奔跑；
……
往後也還是小女孩的畫居多，小男孩偶爾出現；
再往後，小女孩漸漸長大，成為亭亭玉立的少女，身旁沒有任何人；
少女成長為大人，臉上有了憂愁，她的身旁漸漸又多了個人；
後面的那幾幅，畫上都只是個背影，各種場景的背影……
畫作也從一開始的青澀到純熟。
林歡顏緩慢走完整條長廊，淚水在不知不覺間糊了滿臉。
畫上的不是別人，全是她，從孩童時期開始到成長為大人的她。
她像是在漫長的時光長廊走了一遭，畫中人是她，畫外人也是她，構成兩個平行時空。
陸藜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——
“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畫了你，你不會生氣吧？”
林歡顏回過頭，眼前的光影模糊，陸藜的臉也模糊。
她哽咽著搖頭：“不會……”
陸藜故作輕松地攤攤手：“生氣也改變不了，已經畫了。”
說完，他又迅速低下頭，聲音變啞：“對不起啊，之前太想你了，沒事只能畫畫，感覺……”
感覺在畫你的時候就能見到你了。
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來。
林歡顏從未想過會有個人念她這麽深，在她逐漸忘記遺忘他，交了一個又一個朋友的時候，他在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回憶，陷在兒時無法自拔。
他固執地守著那些回憶，幻想著長大後的她會是什麽樣子，用畫筆記下。
淚水像是絕了堤，怎麽也收不住，心臟也一陣地抽痛。
林歡顏哽咽著叫了聲他的名字：“陸藜……”
陸藜擡起頭來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，他還是對她微笑，說：“我本來想把這些畫都送給你的，但是現在看來你不需要了，所以我租了這個畫廊。”
“畫都畫了，總要讓你看看吧……”
“我做這些不是想要你怎樣，你也不需要有負擔，就當看了一場畫展就好了。”
林歡顏的眼淚還是掉個不停，陸藜無奈地從口袋裏掏出包紙巾，抽出，想幫她擦擦，想到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，又頓住，將紙巾塞到她手心。
“擦擦吧，都哭成小花貓了，妝都被你哭花了。”他嘆了口氣，“怎麽還是跟小時候一樣？”
從畫廊出來，林歡顏的眼睛腫得像核桃。
陸藜彎腰看她的眼睛，笑說：“我今天是不是做錯了啊？怎麽讓壽星哭成這樣？”
林歡顏吸了吸鼻子。
“作為補償，接下來我們去個快樂的地方吧？”
“什麽地方？”
“去到你就知道了。”
又是這句話。
但當車子在一家游樂場前停下時林歡顏還是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。
陸藜先下了車，而後繞到她那側給她開門，彎著腰對她伸出手，臉上掛著大大的笑：“走吧，進去找快樂去！”
林歡顏猶豫著搭上他的手腕，車門關上，陸藜反扣住她的手腕，拉著她奔跑起來。
十一月的風將他們的發絲吹得淩亂，他們在風中跑進游樂場，也像是跑回了兒時。
陸藜要來一份游園手冊，簡單翻看了下，然後塞給林歡顏，“看看，玩什麽好呢？”
林歡顏看了看，豪氣萬丈地說：“既然來了，那就去最刺激的，過山車！”
陸藜舉起手，做出向前沖的姿勢，大聲：“那就沖啊！”
兩人買票排對，坐上座椅的那刻不約而同地對視了眼。
陸藜：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？怕我們就走。”
林歡顏：“不怕，當是挑戰自我了。”
陸藜：“行，害怕就閉上眼。”
不怕都只是說說而已，林歡顏從機器啟動的那刻就緊緊閉著眼睛，沖上高點尖叫，落下低處也尖叫。
也因此，她沒看見陸藜全程落在她身上的視線，也沒聽見他在最高點時說的我愛你。
尖叫聲蓋住了他的聲音，風將他的愛意帶到很遠很遠，卻獨獨到不了他喜歡的人身邊。
從過山車上下來，林歡顏腿都在打顫，被陸藜撫著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了許久才緩過來，後面的項目都比較溫和些。
兩人逛遍游樂場，放肆大笑，最後在旋轉木馬前停下。
林歡顏說：“陸藜，我們去玩這個吧？我好多年沒玩過這個了。”
陸藜搖搖頭，“我有些累了，要不你自己去玩？我在外面給你拍照？”
林歡顏遺憾地啊了聲，“那要不我也不玩了，我們去玩別的吧？”
“木木，這是最後一個項目了。”他說。
有片刻的安靜，兩人無聲對望。
最後一個項目了，沒別的了。
她垂下頭，“那我進去，你把我拍好看一點哦！”
陸藜笑著點頭：“放心吧，一定把你拍得很好看。”
林歡顏進去了，選了個外圍的位置，陸藜在圍欄之外舉著手機。
木馬一圈一圈地旋轉，每轉到陸藜那個位置，她就露出大大的笑臉，伸出手擺姿勢。
相機定格時刻。
等她轉到另一邊，陸藜看著她的背影，嘴角的笑意也迅速收起。
其實不是累了，他只是單純不想和他一起坐旋轉木馬。
這個看起來充滿天真和浪漫的項目，有著最殘酷的一面，小馬不論轉多少圈都不會匯合，即使是相鄰最近的兩匹馬，也永遠只處於平行狀態。
陸藜自私地不想他們永遠只處於平行線，可是他沒想到，站在圍欄外的自己跟她的距離比平行線還要遙遠。
他們是隔在兩個世界的人。
林歡顏從小馬上下來後兩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沈默之中，帶著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最後一個項目也結束了。
他們並排著走出游樂場，身後還印著游樂場絢爛的燈光，裏頭丁零當啷的樂聲傳出來，外頭夜幕沈沈，風聲呼嘯。
陸藜轉過身，眼中光影流轉，再回過頭，變為一片漆黑。
他垂下眼眸，安靜地看著林歡顏，許久後才出聲：“時候不早了，我送你回去吧？晚飯就不一起吃了吧？散夥飯不太好。”
林歡顏說：“什麽散夥飯，你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。”
陸藜彎唇笑笑：“也是。”
但還是沒一起吃飯，他將林歡顏送回景潤，車子沒開進去，就停在小區門口。
車廂安靜，流淌著熱鬧過後的沈寂。
兩人都心知肚明，今日過後，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面，即便現在交通發達，從國外回來不過十來個小時的事。
但是沒有理由了，說出過喜歡的朋友無法再繼續若無其事地維持先前的關系。
今日過後，他們會變成彼此生命中的過客。
陸藜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，眼中熱意泛濫，他死死壓著，啞聲道：“下車吧。”
“嗯。”
下了車，他們走進夜幕，相對而站。
陸藜仍舊微笑著，說出本該在一見面時就送出的祝賀：“生日快樂，木木！”
“祝你往後餘生永遠幸福快樂！”
林歡顏說：“謝謝，我會的，你也是。”
“好。”陸藜擡起頭，將眼中淚意逼回去，“那……”
“再見。”
“再見。”
林歡顏轉過身，往前走。
陸藜還站在原地。
幾秒過後，一直往前走的人突然回過頭來。
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在她轉身的那刻終於不堪重負地滑落。
陸藜嘗到鹹澀的味道。
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次，也是最後一次，她在離別後還回過頭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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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起來, 他們在一起後程煜還沒給她過一次生日，之前答應好要趕回來給她生日也失約了，他心頭一直有愧。
程煜尋思著今年一定要好好籌備一下，好給林歡顏一個完美的生日。
為此, 他還做了許多功課, 搜羅了一大堆生日計劃, 比照來比照去, 最終中和考慮下, 定了個他覺得最好的。
如果林歡顏覺得不夠特別也沒關系, 他還給她準備了份獨一無二的禮物，他保證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相同的東西。
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，他這頭的計劃有條不紊地推進著，林歡顏那邊出了點狀況。
彼時兩人正膩在客廳，對面電視上正播著電影。
林歡顏躺在程煜的腿上，抓著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, 從指根捏到指尖, 從大拇指捏到小拇指，最後擡起他的手, 用自己的手貼著。
“程煜，為什麽你的手這麽大？”林歡顏問。
程煜低頭看了眼自己跟她貼合的手掌，指節長出她好多, 她的手才他的一半大的感覺。
他低低笑了聲, 說：“我人也比你大很多啊。”
“好像也是。”她笑了笑。
程煜目光定在她臉上, 擡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腰，相貼的那個手微微張開, 五指擠進她的指縫，將她的手扣住。
林歡顏怕癢, 只是摸一下便笑著往旁邊躲，長發墜在地上，眼看著人也跟著一起掉下去，程煜手下用力，將人勾回來。
他用鼻尖蹭蹭她，無奈地笑：“顏顏，說好的看電影，你看了多少？”
林歡顏往他身上鉆了鉆，很理直氣壯地說：“我看不看不重要，你看了就好了，你給我講演了什麽。”
程煜也很理直氣壯：“其實我也沒看進多少。”
“那你怎麽好意思說我的？”
“是誰一直在我身上動來動去摸來摸去的？”
林歡顏立馬坐起身，叉起腰，氣鼓鼓地說：“摸我男朋友犯法嗎？”
“不犯法。”他手往沙發背攤開，大大方方地將自己敞開，“還想摸哪裏？隨便摸。”
林歡顏冷哼一聲，伸指戳了他一下，高冷道：“不稀罕。”
程煜將人抓過來，腦袋抵在她的肩上，蹭蹭，無奈道：“我稀罕行了吧？”
“多稀罕？”
“得寸進尺？”
“那你說不說？”
“特別稀罕。”
“特別稀罕是多稀罕？”
電影已經結束，電視屏幕上播著演職員表，片尾曲舒緩悠揚，程煜低頭封住林歡顏喋喋不休的嘴。
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湊到了一處，很快便忘記了剛才在聊些什麽，只是忘情地親吻著，用無盡的相貼去感受彼此的存在。
這段時間來都是如此，不管在幹著什麽，到最後都會變成你來我往的親密糾纏，像是要將那幾年缺失的時光都一並補回來。
中途，程煜睜開已然迷蒙的眼，氣息淩亂地說：“生日那天就我們兩個人過好不好？”
林歡顏睜開同樣迷蒙的眼，低聲應道：“好。”
話音剛落，放在一旁的手機突兀地響起。
像是小孩子做虧心事被人發現了一樣，林歡顏迅速擡手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，程煜不滿地用幽怨的眼神瞅她，無聲控訴她的無情，動作卻很老實，乖乖伸手將她的手機撈過來。
剛要遞給她，在看清屏幕上的字時手又收了回來。
到面前的手機又被收走，林歡顏疑惑地湊前去看，看見來電人時又換了副討好的表情看向他。
她撓撓他的手臂，指了指他的手心，小聲：“手機。”
程煜垂著眼眸看她，抿著唇一言不發，糾結了幾秒，還是氣郁地將手機遞給了林歡顏。
算了，他不是那種□□/□□要限制女朋友社交的人。
要大度，要有氣量。
反正人已經是他的了，誰也搶不走。
只是……
還是很不爽！！！
眼看著某人的眼神快要能吃人，林歡顏飛快地親了他一口，而後站起身走到窗邊。
“餵，陸藜，怎麽了？”
“啊？我……”
“不是，為什麽這麽突然？”
“好。”
“我會跟他說清楚的。”
程煜坐在沙發上，一直捕捉著林歡顏的聲音，聽見“他”時微微皺起眉頭，恰好林歡顏轉過頭來。
他更加確定他們說的人就是自己了。
說他幹什麽？
怎麽，覺得這個點他不會在她身邊？
還沒等他想出更多的可能，林歡顏已經掛了電話，緩慢地挪到他跟前，而後一頭紮進他懷裏，手在他胸前撓啊撓，撓得他渾身發熱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程煜抓起她的手，一臉嚴肅：“說什麽了？”
林歡顏擡起頭來，沖他討好地笑笑，先發制人：“程煜，你很愛我對吧？”
程煜唇崩得緊緊的，從喉嚨裏沈沈地嗯了聲。
她繼續：“既然你很愛我，那必然不會輕易生氣的對吧？”
嗯？生氣？
他眉梢輕擡，“有話直說。”
“那你先保證你不會生氣。”
“沒法保證，這得看情況。”
林歡顏眼尾一壓，嘴巴也撅起，“你剛剛還說很愛我，連不對我生氣都沒法保證，我看你都是騙人的。”
她可憐兮兮地背過身去，小聲嘀咕：“男人的嘴，騙人的鬼，都是假的，只有我當了真……”
面前的人肩膀委委屈屈地塌下，好像再聽不到他肯定的答覆就會哇地一聲哭出來。即便知道她是裝的，但程煜還是拿她沒轍，心甘情願掉進她專門為他安排的陷阱裏。
誰叫他就吃她這一套。
他輕咳了下，按住她的肩膀，將人轉過來，面對著自己，表情也稍稍和緩。
“到底什麽事，還會怕我生氣？”
林歡顏癟著嘴看他一眼，還是那句：“你先保證你不會生氣。”
說完，也不等他回答，她飛快地抓起他的手，勾住他的小拇指，而後伸直他的大拇指跟自己的印了印。
“嘿嘿，拉鉤蓋章了，沒得反悔了！”她偷笑。
程煜：“……”
林歡顏：“跟你有關的事情。”
程煜：“嗯？”
還真跟他有關？
林歡顏想了想，選擇閉著眼睛一口氣說完：“就是生日那天我可能沒法跟你一起過了，我要跟陸藜出去。”
一片死寂，沒有想象中的質問。
她又悄悄睜開眼睛，程煜臉上的表情已經冷得像冰，一言不發地看著她。
下一瞬，手腕被人抓住，擡高按在頭頂，人也隨之被壓住。
程煜低著頭看她，冷聲道：“不許去！”
剛說完，他又迅速換了副委屈的表情，質問：“林歡顏，你是不是對我膩了？我最近哪裏做得不好，你要跟別的男人一起過生日？我還沒死呢！”
“死了也不許去，我會盯緊你的！”
林歡顏以為程煜聽了會生氣，誰知他的反應是這樣的。
她撲哧一聲笑出來，擡起頭撞了他一下，“你想什麽呢？什麽膩不膩的？”
“不膩你為什麽要跟他出去過生日？你變心了是不是？”
林歡顏掙了掙手，“你先放開我。”
“怎麽？現在就要去找他了？你想都別想！你已經是我女朋友了，別想著再找一個。”
她笑得更歡了，笑得眼淚都快冒出來。
程煜氣得直接咬了她一口，“嚴肅點好不好？我們現在在談論別的男人，你笑什麽？我在這個家已經卑微到塵埃裏去了？毫無家庭地位了？”
林歡顏很認真嚴肅地斂起笑意，但是這個姿勢真的不適合談話，她又掙了掙，“放開我再說。”
程煜只能松開她的手，人沒離開，還壓制著人。
雖然不太道德，但林歡顏看他委屈巴巴的樣子覺得很有趣，她戳了戳他的唇角，被咬了口，很快便松開。
她好笑地伸手環住程煜的背，被他咬了的手指在他衣服上蹭了蹭，柔聲開口道：“陸藜他很快就要出國了。”
“出國跟過生日有什麽關系？”
她撓了撓他的背，“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和陸藜的事吧？”
程煜很高冷地將頭別向一邊，冷哼：“不想聽你跟他的事。”
林歡顏沒理會他這句，知道他還在吃陸藜的醋。
“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，他家住我外公家隔壁。”
“哦，青梅竹馬嘛，我知道。”
真酸。
“他小時候因為一些原因沒什麽小朋友願意跟他玩，再加上很早就出國去了，回來就我一個朋友了，他想給朋友過個生日，不過分吧？”
程煜挑挑眉，“他對你那是單純的朋友嗎？他喜歡你。”
“我知道，但我們上次就說開了，而且……”她猶豫了下，還是選擇和他說，“而且，在我們分手之後的那段時間，他真的以朋友的身份給我帶來了很多快樂。”
程煜的臉更黑了，“還說你不喜歡他？你是不是想腳踏兩條船？你變了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！你說你只喜歡我的，看來都是騙我的，是不是我再回來晚一點你們就要在一起了？”
林歡顏又想笑了。
這兩年他到底都幹了什麽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？她成熟穩重的男朋友到底去哪了？
她故作苦惱地皺皺眉，眼裏都是促狹：“還真說不準呢！”
程煜蹭地起身，氣鼓鼓地就往裏走。
林歡顏急急忙忙地跟著起身，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他的腰，“幹嘛去啊？”
“收拾東西，給你們騰地方！”
只是玩笑話，被抱住後他就沒再走。
林歡顏貼著他的背，撒嬌般蹭蹭，“開玩笑呢，怎麽可能，我最愛你了！”
某人不動聲色地揚起嘴角。
她繼續說：“要不換個角度想，不是專門給我過生日，只是我想實現朋友的一個願望，不想讓他帶著遺憾離開，也不想心裏對他有愧，人家為我做了那麽多，我不能這麽自私只負責接受吧？”
“難道你想我一直欠著他？”
“不想。”
“就一個生日嘛，你就當作是普通的日子就好了嘛。別生氣了，嗯 ？”
程煜勉強點了下頭。
林歡顏松開手，繞到他面前，踮腳在他臉上吧唧了口。
“那天等我回來去你家找你好不好？好久沒在那邊住過了呢！”
“好。”
只是答應是答應了，某人還是醋了兩天，說話也陰陽怪氣的。
林歡顏在手機上刷美食視頻，和他說：“這糖醋魚看起來很不錯，我們好久沒吃過了吧？改天吃這個好不好？”
程煜：“糖醋魚？吃什麽糖醋魚？吃我啊，嘗嘗我酸不酸。”
林歡顏：“……”
兩人看電影，男女主從小一塊兒長大。
林歡顏看得津津有味。
某人陰陽怪氣：“喲，青梅竹馬，小鮮肉，喜歡嗎？”
林歡顏：“……”
為什麽以前沒發現他這麽能吃醋？
生日那天恰好是周六，林歡顏在家等陸藜過來。
兩人有一段時間沒見了，再加上上次見面不算愉快，林歡顏看到他時還覺得有些別扭。
陸藜比她坦蕩多了，沖她笑笑：“我們就像之前那樣好不好？忘記別的事情，我就是想給你過個生日，以後可能都沒機會了。”
“好。”
路上她問：“陸藜，我們要去哪裏啊？”
“去到你就知道了，不是很遠。”
等車子在一家畫廊前停下，林歡顏才問：“我們今天來看畫展？”
陸藜點點頭：“也不算看畫展，我在裏頭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。”
林歡顏以為他是要送副畫給自己當禮物，兩人並肩走進畫廊。
只是剛進去，她的腳步便頓住，詫異地看著滿墻的畫作。
她久久沒動作，陸藜在一旁催促道：“走啊，木木，進去看看。”
林歡顏這才如夢初醒般擡腳進去。
掛在最外頭的那幅畫了個小女孩，身上穿著淡粉色的公主裙，身前垂下兩條長長的小辮子；
第二幅，小女孩站在花園裏，擡頭仰望著天空，日光照得她眼睛微微瞇起；
第三幅，小女孩站在一群人中間，伸出一只手向人發出邀請；
第四幅，小女孩的身旁多了個胖胖的小男孩，兩人手牽著手，在空曠的道路奔跑；
……
往後也還是小女孩的畫居多，小男孩偶爾出現；
再往後，小女孩漸漸長大，成為亭亭玉立的少女，身旁沒有任何人；
少女成長為大人，臉上有了憂愁，她的身旁漸漸又多了個人；
後面的那幾幅，畫上都只是個背影，各種場景的背影……
畫作也從一開始的青澀到純熟。
林歡顏緩慢走完整條長廊，淚水在不知不覺間糊了滿臉。
畫上的不是別人，全是她，從孩童時期開始到成長為大人的她。
她像是在漫長的時光長廊走了一遭，畫中人是她，畫外人也是她，構成兩個平行時空。
陸藜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——
“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擅自畫了你，你不會生氣吧？”
林歡顏回過頭，眼前的光影模糊，陸藜的臉也模糊。
她哽咽著搖頭：“不會……”
陸藜故作輕松地攤攤手：“生氣也改變不了，已經畫了。”
說完，他又迅速低下頭，聲音變啞：“對不起啊，之前太想你了，沒事只能畫畫，感覺……”
感覺在畫你的時候就能見到你了。
這句話他沒說出口來。
林歡顏從未想過會有個人念她這麽深，在她逐漸忘記遺忘他，交了一個又一個朋友的時候，他在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回憶，陷在兒時無法自拔。
他固執地守著那些回憶，幻想著長大後的她會是什麽樣子，用畫筆記下。
淚水像是絕了堤，怎麽也收不住，心臟也一陣地抽痛。
林歡顏哽咽著叫了聲他的名字：“陸藜……”
陸藜擡起頭來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，他還是對她微笑，說：“我本來想把這些畫都送給你的，但是現在看來你不需要了，所以我租了這個畫廊。”
“畫都畫了，總要讓你看看吧……”
“我做這些不是想要你怎樣，你也不需要有負擔，就當看了一場畫展就好了。”
林歡顏的眼淚還是掉個不停，陸藜無奈地從口袋裏掏出包紙巾，抽出，想幫她擦擦，想到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，又頓住，將紙巾塞到她手心。
“擦擦吧，都哭成小花貓了，妝都被你哭花了。”他嘆了口氣，“怎麽還是跟小時候一樣？”
從畫廊出來，林歡顏的眼睛腫得像核桃。
陸藜彎腰看她的眼睛，笑說：“我今天是不是做錯了啊？怎麽讓壽星哭成這樣？”
林歡顏吸了吸鼻子。
“作為補償，接下來我們去個快樂的地方吧？”
“什麽地方？”
“去到你就知道了。”
又是這句話。
但當車子在一家游樂場前停下時林歡顏還是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。
陸藜先下了車，而後繞到她那側給她開門，彎著腰對她伸出手，臉上掛著大大的笑：“走吧，進去找快樂去！”
林歡顏猶豫著搭上他的手腕，車門關上，陸藜反扣住她的手腕，拉著她奔跑起來。
十一月的風將他們的發絲吹得淩亂，他們在風中跑進游樂場，也像是跑回了兒時。
陸藜要來一份游園手冊，簡單翻看了下，然後塞給林歡顏，“看看，玩什麽好呢？”
林歡顏看了看，豪氣萬丈地說：“既然來了，那就去最刺激的，過山車！”
陸藜舉起手，做出向前沖的姿勢，大聲：“那就沖啊！”
兩人買票排對，坐上座椅的那刻不約而同地對視了眼。
陸藜：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？怕我們就走。”
林歡顏：“不怕，當是挑戰自我了。”
陸藜：“行，害怕就閉上眼。”
不怕都只是說說而已，林歡顏從機器啟動的那刻就緊緊閉著眼睛，沖上高點尖叫，落下低處也尖叫。
也因此，她沒看見陸藜全程落在她身上的視線，也沒聽見他在最高點時說的我愛你。
尖叫聲蓋住了他的聲音，風將他的愛意帶到很遠很遠，卻獨獨到不了他喜歡的人身邊。
從過山車上下來，林歡顏腿都在打顫，被陸藜撫著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了許久才緩過來，後面的項目都比較溫和些。
兩人逛遍游樂場，放肆大笑，最後在旋轉木馬前停下。
林歡顏說：“陸藜，我們去玩這個吧？我好多年沒玩過這個了。”
陸藜搖搖頭，“我有些累了，要不你自己去玩？我在外面給你拍照？”
林歡顏遺憾地啊了聲，“那要不我也不玩了，我們去玩別的吧？”
“木木，這是最後一個項目了。”他說。
有片刻的安靜，兩人無聲對望。
最後一個項目了，沒別的了。
她垂下頭，“那我進去，你把我拍好看一點哦！”
陸藜笑著點頭：“放心吧，一定把你拍得很好看。”
林歡顏進去了，選了個外圍的位置，陸藜在圍欄之外舉著手機。
木馬一圈一圈地旋轉，每轉到陸藜那個位置，她就露出大大的笑臉，伸出手擺姿勢。
相機定格時刻。
等她轉到另一邊，陸藜看著她的背影，嘴角的笑意也迅速收起。
其實不是累了，他只是單純不想和他一起坐旋轉木馬。
這個看起來充滿天真和浪漫的項目，有著最殘酷的一面，小馬不論轉多少圈都不會匯合，即使是相鄰最近的兩匹馬，也永遠只處於平行狀態。
陸藜自私地不想他們永遠只處於平行線，可是他沒想到，站在圍欄外的自己跟她的距離比平行線還要遙遠。
他們是隔在兩個世界的人。
林歡顏從小馬上下來後兩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沈默之中，帶著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最後一個項目也結束了。
他們並排著走出游樂場，身後還印著游樂場絢爛的燈光，裏頭丁零當啷的樂聲傳出來，外頭夜幕沈沈，風聲呼嘯。
陸藜轉過身，眼中光影流轉，再回過頭，變為一片漆黑。
他垂下眼眸，安靜地看著林歡顏，許久後才出聲：“時候不早了，我送你回去吧？晚飯就不一起吃了吧？散夥飯不太好。”
林歡顏說：“什麽散夥飯，你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。”
陸藜彎唇笑笑：“也是。”
但還是沒一起吃飯，他將林歡顏送回景潤，車子沒開進去，就停在小區門口。
車廂安靜，流淌著熱鬧過後的沈寂。
兩人都心知肚明，今日過後，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面，即便現在交通發達，從國外回來不過十來個小時的事。
但是沒有理由了，說出過喜歡的朋友無法再繼續若無其事地維持先前的關系。
今日過後，他們會變成彼此生命中的過客。
陸藜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，眼中熱意泛濫，他死死壓著，啞聲道：“下車吧。”
“嗯。”
下了車，他們走進夜幕，相對而站。
陸藜仍舊微笑著，說出本該在一見面時就送出的祝賀：“生日快樂，木木！”
“祝你往後餘生永遠幸福快樂！”
林歡顏說：“謝謝，我會的，你也是。”
“好。”陸藜擡起頭，將眼中淚意逼回去，“那……”
“再見。”
“再見。”
林歡顏轉過身，往前走。
陸藜還站在原地。
幾秒過後，一直往前走的人突然回過頭來。
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在她轉身的那刻終於不堪重負地滑落。
陸藜嘗到鹹澀的味道。
這是他們重逢以來第一次，也是最後一次，她在離別後還回過頭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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